剛剛加護病房打來說, 早上剛拔管的心臟手術病人吵著要轉院
對, 就是前天趁換要的空檔踹專科護理師一腳的那個
我說:『要轉嘉基當然可以阿~ 只要他們自己找好醫師, 聯絡好, 辦理自動出院就行』
語罷便上樓瞧瞧情形, 順便解釋轉院風險
到了床邊, 我看了一眼病人,
老先生下來坐在椅子上, 帶著氧氣面罩, 扭來扭去,
一臉草莽樣, 就是那種你去100元快炒店不會想坐他臨桌的臉
雙手不時做著撐椅子的危險動作 (很可能把縫胸骨的鋼絲撐斷)
護理師說, 他常常扯掉束胸帶, 也不肯配合練呼吸球
我問家屬是否真的要轉院, 他們說沒有,
還不斷一值重複表示病人本來個性就多糟, 請我們多多安撫.
我說, 當初, 他是插著管子交到我手上的,
今天有機會把管子拔掉, 狀況還穩定, 但不代表接下來就天下太平 , 這裡每個人的個性都不一樣, 但有一件事情相同,
就是若沒有辦法配合治療, 好好的一盤棋, 最後會被病人自己搞砸掉.
我說, 我們提供的是醫療,
個性問題. 安撫病人的責任, 不能全部推到我們身上.
我轉頭跟病人講: 『阿貝, 我知道你想回家, 我跟你無冤無仇, 我不會沒事把你關在這裡, 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.』
病人說:『謝謝啦 謝謝啦』
眼睛卻不看我一眼 而且面露不屑.
一句"謝謝"到底有沒有辦法拯救醫心, 還得看你"怎麼說".
我繼續說, 這次口氣重了點: 『阿貝, 如果不是我救你一命, 你還有機會在這裡使性子發飆嗎?』
病人不說話, 也不看我
我繼續說: 『大家都是為你好, 沒有必要, 我們絕對不會留你多住一天』我說的是真心話, 作為人, 一秒中我都不想跟你有瓜葛, 但身為醫師, 我的使命就是治療.
病人這回倒是惡狠狠的瞪著我:『你就是想留我住院賺我的錢, 護士也一樣! 都想賺我的錢!』
我笑了笑, 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家屬,
他們倒是連忙道歉, 說著知道醫師很辛苦,
病人平常就喜歡胡說八道, 要我千萬別放在心上.
我說: 『我自己是不會太介意, 台灣醫療環境就是如此, 但妳想想旁邊那些辛苦的護理師, 換做是你, 聽到這些話, 在照顧你爸爸的時候心裡會開心嗎?』
我說:『你爸爸就是那種極不配合醫囑的人, 他跟世界作對了一輩子, 在這最後關頭還要跟自己作對, 風險我都說了, 他很可能最後全部倒棋, 我們會做好所有的紀錄. 包括今天的談話』
知道有純粹的惡, 相信有純粹的善, 面對最純粹的無賴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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